〈一〉車站的他

這,是一個火車站。

它的位置,在於遠離城市的郊區。

因為使用量不多,除了月台必要的設備外,火車站基本上沒有其他多餘的東西,甚至連屋頂也沒有,只有數張長椅,及幾條舊式的燈柱。

這也是難怪的,經營這條從城市到郊區路線的火車公司,因為大部分本來居住在郊區的人已經搬到了城市,乘客量並不多,班次也減至一天三班,仍然年年虧損。所以火車公司也決定了在不久的將來結束營業,當然不會再投資,何況是這個在整條路線上一個微不足道的火車站?

火車的路線,是一條循環線,由市中心出發,直到郊區,再圍繞一圈,回到市中心。

差不多晚上十時了。

在這個火車站唯一的老職員,在車站唯一有蓋的小房子中,正用無線電和行駕中的火車對話。

火車駕駛員道:「火車似乎有點問題。我們現在正用比平常慢一半的速度行駛,所以應該會誤點,肯定是趕不及在十點鐘到達。請你先告訴在車站等候的乘客原諒,耐心等待一會。」

老職員環視一圈,如平常一樣,整個車站連一個乘客也沒有,便說:「你放心吧!你也知道在這個鐘數,這裡是沒有人的。」

駕駛員笑道:「這倒是!我只是以防萬一而已。」接著,嘆了一聲,道:「唉!都說我們的火車已經老舊了,怎樣公司還不把它們換掉?現在哪有其他公司,是用這種舊式的蒸汽火車?」

老職員回道:「哈哈!這種蒸汽火車是我們公司的商標,換了它豈不是叫我們換公司?而且公司也打算結束營業了,還會關心這些東西嗎?」

駕駛員道:「又當給你說對,也是時候我們要找新的工作了。不管怎樣,這火車到達你的車站後,需要四處檢查一下,所以會停留一段短時間,不會停一停便再立即發動。」

老職員回道:「明白了!稍後見。」

對話結束後,老職員步出了小房子,吸了一口氣,喃喃的道:「這種舊式的火車航線,最終也被淘汰了。」

就在此時,老職員看到不遠處有一個高瘦的青年正跑過來。

宋子信,是這青年的名字。

這夜,子信穿著長外套西服,頸帶頸巾,正全速地奔向車站。他走到了火車站,衝向老職員,接著雙手幾乎是摟住著老職員。他想開口說話,可是卻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一個字來。

老職員忙道:「先生,你還好嗎?」

子信猛然呼吸了幾口空氣,才辛苦的道:「我…要買票。」

然後,他四處張望,看到軌道上空空如也,便兩手按著頭,大驚的叫:「不好了!請不要告訴我,尾班火車已經開出了!」

老職員笑著安慰他道:「先生,不要擔心。尾班車還沒有來。」

子信忙道:「是嗎?那麼說,我仍然可以回市區吧?」

老職員道:「沒錯!不過火車有點問題,來到後要檢查,所以相信會誤點,要遲了回市區。希望先生見諒。」

子信聽後,平靜了後,微笑道:「沒關係!沒關係!只要我沒有錯失這班火車便可以了。」

老職員道:「謝謝先生。那麼請先生買車票,然後耐心等待一會。」

子信道:「好的。」

買了車票後,子信慢慢地走到附近的一張長椅,坐了下來。

時剛過中秋,明月在靜寂的晚上。

北風呼呼地吹來,打在子信的身上,不過他並不感到寒冷,反而感到清爽。

抬頭看著天上月亮,燈柱則在旁邊發出微弱的燈光,環境倒是寧靜美麗。

浪漫的氣氛下,子信自然地想起了明天的約會。

明天是子信和女朋友相識一週年的大日子,為了討心愛的人歡心,由早上到晚上,他早已安排節目,務必要和女朋友高興浪漫一整天。所以,這夜他一定要趕回市區。

因為工作的關係,今早子信要到這郊區附近的小村莊,會見一位已退休的老前輩,詢問一些工作上的意見。本來子信打算乘下午的火車離開,可是他和老前輩夫婦談得非常愉快,更留他吃飯,子信亦樂意,結果現在要趕乘尾班火車。

想到明天和女朋友一起,子信的心便樂了,根本不在乎要在車站逗留多一會。

子信很喜歡看書,他這個女朋友便是在圖書館認識的。

正確一點,她其實是一個圖書館女管理員。

還記得子信第一次借書時,看到眼前這漂亮的女管理員微笑地從他的手中取過圖書登記時,戀愛經驗不多的子信緊張得緊緊地拿著書本沒有放手,要她再請他放手時,他才懂得反應。到她登記完畢後,笑著把圖書証歸還子信時,他取回圖書証後,生硬地說了一聲謝謝,竟然便這樣急急走了,連圖書也忘記拿。最後要她追出圖書館,而子信又半路想起還沒有拿書,走回圖書館,在入口處遇到她時,子信才尷尬地向她道謝。

不過,就在那刻,不知那裡來的勇氣,子信向她問了她的名字。

她帶點羞怯,禮貌地微笑答道:「舒婷。」

於是子信舒婷就這樣認識了。

當然,他們的開始,是子信繼續在圖書館借了八十八本書之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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