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熟輕熟重

三位校長設計的這個遊戲,志在表現學生的才能,沒有設立裁判結果。

所以當所有代表完成發言後,女司儀宣布遊戲結束。

在一片強烈的掌聲下,三個代表禮貌地退下舞台。

樂隊再一次走上舞台。時間到了這裡,也接近晚會的尾聲,場內的人可以隨意走進舞池起舞,或自由活動。

子信走下了舞台,便被王興從後拉著,作勢擁抱他,道:「實在太精彩了!我真的要把你當做我的偶像。來吧!給我一個緊緊的擁抱。」

子信半推著王興,兩人好像在相撲一般,道:「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是你的樣子實在是太過噁心了。快停下!」

他們分開後,王興裝道:「我不依!人家這樣想你,你卻這樣對人家。」

子信急道:「求求你,快停止吧!我快受不了,起雞皮了。」

王興笑了笑,然後道:「你最後的那番說話,定叫那些基金會和大學的管理層慚愧。不過,他們真的會這樣從此改變?還是我們太過天真?」

子信坦然的道:「畢竟,我們只是學生,現在可以做的,就是那麼多。不過,也因為我們是學生,所以可以比較敢言,即使說了不應該說的話,也容易讓人包容接受。」然後,他低頭輕道:「或許我的想法的確是天真,那就容許我繼續天真,讓天真變成現實。」

王興再道:「話說回來,其實初時看到沈傑演說後那得意的樣子和現場的反應,我多麼擔心你真的會敗下陣來。畢竟,那傢伙的確是有點本事,難怪是那麼氣焰囂張,我自問要我即時回答這麼多東西我鐵定是做不到。後來見到你抽到的是曲別針後,我還以為一切都完了!幸好,你那曲別針的演說,真的是太厲害了,最後完全壓倒了那傢伙,感動了所有人。」

子信笑道:「想不到你原來是對我如此沒有信心。不過,坦白說,當時我也真的是緊張萬分,想不到甚麼。幸好錯有錯著,沈傑無意的一番戲話,令我想到如何串連起關於曲別針的故事,信心一步步回來,思維也漸漸清晰,才說出剛才的一番說話。」

王興回道:「可是,從人群的反應,便知道勝負已分了。」

子信搖頭道:「坦白說一句,沈傑的論點是強勢,但也是正確。若是我先他演說,情況未必如此。現在即使說我贏了,也是險勝。何況,這個遊戲本身沒有分出勝負的意思。」

「你的確是險勝!不過,還是贏了我。」沈傑在走下台後,其實一直是在子信身邊不遠處。只是下台沒多久後,子信便被王興拉著,直至站了一會兒後,沈傑才決定走近他,結果聽到剛才所說的話。

沈傑道:「如你剛才所說,你的幸運是我比你先說話,所以可以依著我的話作參考,加上更多的想法來回答。可是,你確是有其聰明的地方。你明白到如果直接拿曲別針和汽車的大用處相比,根本是比不了,只會碰得焦頭爛額,也給與人一種強辯的感覺。所以,你從另一個角度來思考,巧妙地經過我的表現証明了曲別針有著不可以代替的獨特性,使我無言以對,暫時壓下了我的論點,從中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然後你突出曲別針設計簡單及大眾化等的觀念,再以溫軟及人性的手法表達,從別一面的觀點說出曲別針改變人類的影響力。以柔化剛,加強人們對曲別針的印像,因此投入了感情,最後便把我先前凌厲的話從人們的記憶中給蓋著…」

子信定睛地看著沈傑,想不到沈傑會如此用心記著和分析他的說話。

沈傑笑道:「我雖然是有點不服氣,但是對於這幾點,也不得不稱讚你敏銳的思維和應變能力。遊戲,是你贏了!」

放下自己的喜惡,冷靜分析每次事件的成敗得失,加以改進,這或許就是沈傑與眾不同的地方。

子信的表情帶點呆,沒有想過沈傑會對他有如此坦率的表現。王興也感到意外,道:「原來你也會認輸和懂得稱讚人。」

沈傑冷笑了一聲,道:「哈!怎麼了?以為我生於富有之家便認定我是擺臭臉的傢伙?沒錯,我承認因為我的家境使我在各方面也得到幫助,但是即使是普通家庭的父母也會盡力幫助他們的兒女,不同的只是我家比較富裕。難道其他兒女可以當然地接受父母的供養,我卻應該放棄我家的幫助才是公平?何況,我懂事後已努力自我生活,居住的宿社和一般學生無異。還有,我每年出走外國時,費用也是我的獎學金和在大學兼職時的工資,旅行住的也是三、四流的旅館,為的就是實現一個人旅遊歐洲的目的。所以回你一句,我並沒有在先進的歐洲購買優秀的女裝手袋,因為我需要的僅是一個背包。」

王興聽後,立即道:「可是,你不是曾說難得你爸爸也支持你,因此你堅持每年也到外地旅行的嗎?」

沈傑帶點無奈的表情,向王興道:「我爸想我這個獨生子遲早要承繼家族的生意,所以一直希望我在暑假時到公司學習。但是我堅持我的意向,和我爸爭辯多次,最後才讓我出走國外。所以,我說的支持,僅僅是指我爸同意我的決定而已。」

王興子信聽後,也感到驚訝。想不到他們一直以為依著其父親財力而驕傲的沈傑,原來有這樣的一面,積極地依著自己能力來達到自己的夢想,令人欣賞的行為。

王興道:「那麼你為甚麼不早說?」

沈傑沒好氣地道:「我那知道你們會是怎樣想?再者,我今晚才第一次和你們見面,難道家裡甚麼的事情也會詳詳細細地和其他人說的嗎?」

王興子信開始對沈傑改觀,也對誤會了沈傑的個性而感到慚愧。

沈傑道:「我自己確實也看過不少不爭氣的傢伙,他們依著自己家境富有而目空一切,因此我明白那張嘴臉是多麼令人討厭。也就是看到那些人,我才感到我絕對不可以和他們一樣。所以,請別把我和其他富家子弟混為一談。」

當初,子信知道了沈傑若嫣以前是情侶後,他一直很想知道除了被沈傑的俊朗、才華和富裕的家庭外,還有甚麼吸引到在他眼中思想成熟的若嫣。現在,他終於明白了。

沈傑回望子信,道:「話說回來,雖然今晚是第一次和你見面,不過我之前也打聽過你的事情,知道你和若嫣是多年的同學,也知道了你們在中學時不是太熟悉。不過,多年來你的心裡應該仍然有她,所以對她轉到你的大學後照顧有加。加上看到你剛才的表現,老實說,和其他那些不自量力的傢伙比起來,你是眾多纏繞她的人中最有意思的一個了。不過,我希望你還是放手,不要介入我和若嫣之間的事情。」

子信才剛對沈傑產生了一些好感時,卻聽到沈傑這一番話,感到有點不快,對他的印像又打了折扣。

子信回道:「纏繞?是誰纏繞著誰?是誰仍然抱著過去不肯放手?」

沈傑則悶哼了一聲,道:「算吧!你要碰壁,誰也阻不了你。遊戲的勝利,我可以讓給你,但是和若嫣的感情,我是絕對不會退讓,我們不會再次分開。」

子信聽後,正想反唇相諷,是誰把若嫣傷得那麼深,在分手後使她要轉到別的大學來忘記過去。只是,在這個時候,一個衣著美麗的漂亮女生走過來,似乎是認識沈傑的。聽到女生的幾句耳語後,沈傑一句說話也沒有拋下便和女生一起走開了。

王興見狀,嘲笑道:「前一秒才裝出一副對若嫣情深款款的樣子,後一秒便和另一個美女一聲不響的走開。」

子信道:「或許他們有別的事要處理。別管了!我們回自己的座位去吧。教授應該等著我們。」

王興卻似乎對沈傑和剛才女生一事特別有興趣,樣子古怪的道:「你自己先回去,反正教授和校長他們想見的人是你,多於想見我。唔!我總覺得那傢伙和那個女的一定有些特殊關係。他們一定有甚麼事瞞著我們,不想其他人知道。唔!我要去看一看。」

子信勸道:「你還是少管人家的事吧。」

王興堅持道:「不!這樣有趣的事情,我一定要看看。別忘記我是今晚的負責人,地位高,甚麼也要管。何況,那個女生蠻可愛的,哈哈。」說後,如箭一般跟著沈傑的方向走了。

子信笑笑後,急急地一個人走回座位,想著和教授及校長說幾句後,便去找若嫣。現在已有不少人開始四處走動,或走到舞池中,他希望還可以像昨晚一樣,與若嫣共舞一曲。

子信坐的一席站著不少其他賓客,正在和他的校長、教授和女局長正在談話、交際一番。大商家不知道去了那裡,而另外兩位校長、博士、和司長伉儷則在附近的桌子和其他重要的賓客交談。

子信也想早早告退而去找若嫣,但是回到座位後,他便有點身不由己。當子信的校長看到他回來後,急急拉著他的手,介紹他給其他正在圍繞著的賓客認識。賓客們見到是子信後,在稱讚他之餘,也稱頌光愛大學教導有方,能夠教出如子信一般傑出的學生。校長聽後笑容滿面,喜不自禁,有點像勝利者面容,看來仍在意剛才遊戲的結果。子信看到校長的樣子後,擔心校長並沒有把他在台上最後說的話放在心上。

這時,舞池中已經有不少學生正在起舞,場內人來人往,情況非常熱鬧,而包圍子信那一桌的人越來越多,畢竟他剛才在台上的表現叫人深刻。

在圍繞著的賓客中,子信猛然發現了一個他欣賞多年的女歌手突然盛裝出現在他和校長面前。女歌手也是被邀請的賓客之一,發邀請卡的人正是校長,所以特意來和他們握手打招呼。看到女歌手的甜美笑容,子信握著女歌手的手時緊張得說話也震抖起來。

子信仍陶醉女歌手連說話也如唱歌般動人的聲線時,王興氣急敗壞地擠進人群中,拉著他的手。子信看到王興半跑帶跳的走過來,也愕了一然,扶著王興問:「你不是說要去看看沈傑和那女生的嗎?怎麼這個急樣子?究竟你發生了甚麼事?」

王興拉開子信到一旁,道:「不是我有甚麼事,我急的是你的事。」

子信奇怪道:「我的事?」

王興再用快速的聲調,道:「我跟隨著沈傑那傢伙和美女去,他們出了宴會廳,到了無人的偏廳。我還想像他們會有甚麼意想不到的事情會發生時,結果,竟然讓我偷看到你的若嫣一個人正在那裡等候著。那個美女原來只是他們的朋友,帶路後美女已經走了,剩下他們一男一女在偏廳。」

子信如夢初醒,向本來若嫣坐在的位置看看,果然她早已不在。

子信連忙問王興,道:「那麼他們在談甚麼?」

王興搖頭道:「我只是遠遠看著,也沒有進入偏廳,一看到後便只懂跑來找你,我又怎會知道?你快去看一看吧!」

子信帶點焦慮,也帶點猶豫,道:「但是,會不會,她有些說話,只想對沈傑單獨說?我就這樣走去,會不會不大好?」

王興的右腳用力地蹬了地面一下,叫道:「那理得那麼多?現在是關鍵時刻,要是他們舊情復熾起來,你怎麼辦?不要猶豫了!」

同席的教授,已經停止了和其他賓客說話,明顯是因為王興的舉止而吸引過來,走到他們處,對王興笑說:「說話激動,也不需要向地下發怒。地是不會痛,痛的只會是你的腳。同樣地,要是應該著急的人不是你,你著急也沒有用。」

此時,校長在不遠處也轉頭過來,卻是向子信揮手,示意叫子信過去,原來有電視傳媒來了想採訪剛才在參加遊戲演說的他。

子信看著教授,像是詢問。

教授直接對子信說:「你剛才在台上時的敏捷反應和決斷力去了哪裡?熟輕熟重,你還分不到嗎?你今晚已經做了要做的事情,是時候要為自己做點事了。」

子信聽後,神情恢復冷靜,點一點頭後,便向校長相反的方向,宴會廳的大門跑去。

王興剛才的叫聲,相信其他有心的人也留意到了。當子信擦過女局長的身邊時,女局長向他打了個眼色,笑說:「Good Luck!」

子信亦以笑回謝,轉眼便走出了宴會廳。

校長見狀,呆了起來,不禁向教授發問,為甚麼子信棄傳媒的訪問而走了,為甚麼教授讓他離開。

教授則一臉認真的回道:「見傳媒是大事,也可以為大學和自己的名聲鋪路,我當然有嘗試留著他。我特別地告訴他要分輕重,為自己前路做點事。結果,他想也不想就走了!」旁邊的王興也表示教授確實是這樣的說。

教授補充道:「唉呀!他真是一個不聽話的學生啊!」

校長聽後,無可奈何,只好回去獨自和傳媒說話。

王興看到後,用手掩著笑面。說起真正的辯才,誰及得上老練的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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