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楊教授的表情，子信想了一想後，說了一聲抱歉。

楊教授聽後，卻閉起雙目，搖搖頭，道：「唉！你錯了。」

子信想教授真的是生他的氣了，便再說抱歉。

楊教授隨即張開兩眼，顯露奇怪的表情，對他道：「你又錯了！為甚麼要感到抱歉？像若嫣這樣的美人，要是我是你，若能夠和她一起，何只不找我這個教授，連教授的名字也可以忘記了！」

子信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回楊教授，見到教授露出笑容，知道教授原來是作弄他。

接著，楊教授呵呵一笑，道：「如何？我忍著笑容的樣子很古怪吧？哈！誰叫你想交女朋友也不告訴我？那有甚麼特別？以為我是一座古老石山麼？不要說是現在，我年青的時代，這也是正常不過的事情。難道你不知道我和你師母結婚時，還不過是一個學生，大學也未畢業嗎？唉！和我年輕時比起來，你還差得遠了。」

子信且驚且喜，忙道：「當然！當然！」不過，心裡又想，這些事你不說，誰知道？難道我見到師母，二話不說，便開口問當年妳嫁教授時，教授讀好書沒有？

楊教授壓低嗓子，好奇道：「喂，有人告訴我，你和她是舊同學。如何？你們發展到甚麼地步？為甚麼她今晚沒有來？」

子信聽後即時望向王興，只見王興也望向別處，輕道：「啊！我要回去幫手接待來賓了，需知道貴賓是不能夠待慢的。沒有了我，接待處可能已經亂作一團。」說後，頭也不回便急步離開。

王興走了後，楊教授道：「是我要王興告訴我的，最近常常不見你，所以我才想了解一下。我們也是關心你，別生氣。」

想到王興和楊教授的關懷，子信真誠地道：「當然不會，我應該謝謝你們才對。」

楊教授笑了笑，繼續道：「還有一個學期，你們便要畢業了。在班上你一向成績卓越，要順利畢業，實際上我也從來不替你擔心。不過，你的眼光只在乎畢業而已嗎？」

到於自己的前途，和對感情的態度絕對不同，子信倒是充滿自信，所以他微笑地說：「要是我回答是，豈不是叫教授失望？」

楊教授道：「哈哈！這樣的回答，才是我認識的子信。長話短說，大學正在計劃加強培訓畢業後的學生，打算直接保送優秀的畢業生到國外最著名的學府繼續深造，全部的學費由大學負責，甚至會向學生提供生活費，保証學生不會因為經濟問題而影響學習，直至取得更高級的學位為止。唯一的條件是，參加的學生在深造後，要回本大學從事研究工作至少三年。當然，得到大學重點培訓，取得這樣成就回來工作的人，薪金、職位和福利方面是不會差的了。大學的用意，也是想挽留一手訓練出來的寶貴人才，不被其他學園、大企業或研究院挖角。所以，如何？有興趣吧？」

這樣的機會，簡直是保証踏上光明前途、千載難逢，豈容錯失？

子信興奮的道：「我當然有興趣。只是不知道這個計劃有多少個名額給學生參加？」

楊教授道：「學校方面希望我推薦一些學生，而在我心目中也有不少可造之才，我希望他們全部都可以參加。不過，大學的財政一向也很緊張，以往即使有額外的資金贊助，也多用於增加設施或聘請有名的學者來做研究。像這樣放資源在學生身上作長時間的投資，還是第一次。若不是有新成立的基金，大學根本是不會考慮這個計劃。所以，到最後有多少學生可以參加，這就要視乎那筆教育基金，我們光大可以佔得多少。唉！坦白說，作為一個教授，最痛苦的就是要在學生中，作出取捨，決定誰可以參加，誰不可以…」

子信聽後，顯出尊敬的眼神，望向楊教授，回道：「噢！原來是這個樣子。教授你雖然快要退休，來不來這個晚會作交際，對自己的前途也沒有任何影響（當然，我的意思不是說教授你退休後沒有甚麼前途），但是為了讓多些學生參加這個培訓計劃，你今晚還是來了。」

楊教授笑著回答：「也不用說得我好像很偉大，這其實也是當教授對學生的責任，不可以因為我要退休，便甚麼也不理會。何況，我總不可以只讓你一人參加吧？太明顯了，是嗎？」言下之意，子信在楊教授心目中，絕對是首選。

楊教授等一等後，回復一個學者的態度，認真的道：「再者，懂得如何和人溝通，善於表達自己，擴闊交際圈子，接觸社會其他層面，交流思想，也很重要的。

我們當學術的，常常只在乎自己研究的領域，或把自己關在實驗室埋頭苦幹，少和外界接觸，甚至覺得外面的人不會理解自己的知識，也懶得解釋，久而久之，人群便感到我們深奧及冷漠而遠離我們，使我們自己也以為研究學術條道路是應該獨立而孤獨的。誰不知道研究的最終目的和責任，還不是要把我們的發現，告訴、造福、和應用於人群嗎？

要是研究到珍貴的成果，卻不懂得如何把自己腦裡的東西和人群溝通及分享，更甚是收藏作自己私利的心態，那麼豈不是本無倒置？我們的思想應該獨立於社會，但是不應該隔離社會。交際的對像，要多方面，當然要多接近和關心普通的民眾，但是也不要一面倒認為和上流人士打交道定是學者的負面行為。誰知道那一天我們扮演的角色，正正是兩者中間的橋梁？可以達到幫助社會各層溝通的效果？」

子信聽了楊教授的話，大力地點頭，表示同意，也表示受教了。

子信深深感受到，楊教授之所以能夠獲得今天的超然地位，不僅僅是他在學術上的成就和學識智慧，更是他那種氣度，眼光，和對社會責任的思維及態度，使楊教授可以獨立於人群，卻不隔離人群。這正是子信最尊敬楊教授，也是他最想學習的地方。

楊教授指一指他們所坐的桌子，說：「所以不要輕視交際這一環，人際網絡，往往也是成功的關鍵。就好像今晚，別以為王興是隨便給你一個位子，其實是經過刻意安排的。三間大學的校長、政府的要員和商界的代表，待會兒也是坐在這一張桌子。記著，今晚便是你好好學習的一個機會。」

子信聽到後，受寵若驚，內心震驚不已。

楊教授看到子信的樣子，再次呵呵的笑起來，道：「話說頭來，雖然說我本來是不想來的，不過既然校長開了口，學校也放了不少金錢和時間在今晚的晚會，又剛好多了一個空位子，那就不要浪費了。對嗎？」

子信答道：「當然，當然！」想到楊教授如此照料關愛，心中甚是感激。

沒多久，王興便帶領著其他貴賓，陸陸續續坐在他們桌子的其他位子。

貴賓們一來到，看到是楊教授時，也主動地前來握手問候，可見楊教授的名聲確實響亮。楊教授也乘機把子信介紹給貴賓們認識，子信雖然是帶點緊張，但是對答仍是得體，給人良好的印象。

桌子坐滿後，子信圍繞在坐各個貴賓一看。席中除了楊教授、王興和他之外，如剛才楊教授所言，三位校長相鄰而坐，三位校長夫人則坐在隔鄰的桌子，似乎是經過計劃而安排的。校長們態度客氣，和席中的兩名政府高官正在談話。這兩名高官，一男一女，李司長和陳局長。李司長帶了夫人一同坐席，陳局長則是一位上了年紀的未婚女士。剩下的三個位子，一位是在宏望大學內甚有名氣的劉博士，一名大商家，和這個大商家的兒子。十二人的桌子，坐得滿滿。

子信看看這個商家子，年齡稍大於他和王興，相貌堂堂，一面自信地與坐在身旁的劉博士和商家說話。

當子信正好奇這三個人的關係時，王興卻暗裡拉一拉子信的衣袖，在他耳邊輕說：「看到那個大商家的兒子嗎？他叫沈傑。那傢伙就是你的夢中情人在以前宏大的男朋友，也是那個劉博士的高徒。」

子信知道後，腦海突然像聽到轟一聲的響聲。想不到世界是這樣小，眼前的這個人，某程度上，原來就是他的情敵，使他不得不再暗暗打量一下。子信見沈傑確實是英俊雄偉、風度翩翩、說話帶著活力，難怪可以使若嫣芳心傾慕。這一刻，子信的心內突然升起了一股壓力。

王興繼續說：「還有，別說我甚麼也不留意，讓我告訴你，兩位高官和大商家，都是基金會八個成員其中三個。我想，這就是他們被安排和三位校長坐在同一桌的原因。」

兩位高官和大商家是基金會的成員，子信從報章上已經知道，點頭表示會意，他不知道的只是若嫣喜歡的商家子，正是眼前這個沈傑。然後子信問王興，道：「你是晚會負責人，所有坐位不是由你和其他學生負責人安排的嗎？」

王興搖頭輕道：「當然不是。坐位是在我當負責人之前，那些管理層早便安排好了。怎麼說我只也是一個學生，那會真的讓我安排一切？我僅僅是負責執行已經安排好的事情而已。不過，你的位子，倒是前陣子我們校長找教授說話後安排的。而校長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收到消息說宏大安排了劉博士和他的高才生坐席，校長擔心讓他們會搶了風頭，因此爭多一個位子回來。可是，我也是到現在才知道這個高才生，原來是沈傑。」

王興再道：「不過，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吧。聞說若嫣和沈傑的關係也結束了，她也已經轉到我們光大這裡，你就不要放在心上。」

子信亦明白，經過昨晚的中學慶祝會後，他對和若嫣的關係產生了一定的信心。她過去的事，應該不要多想。

現在倒不如想想眼前的情況。

如何暗裡表現自己大學是與眾不同，務求給予在場所有知名人士留下深刻的印象，仍然是各校校長今晚的目的。

在子信所坐的這一張十二人的桌子，除了陳局長、李司長及李夫人之外，三間大學中，自家光大校長、楊教授、王興連子信在內共四人在席，數量上似乎佔優。

而沈傑的大學，宏望大學，連校長、劉博士和沈傑自己雖然只有三人，但是沈傑的父親，那個大商家決不會不支持自己兒子，加上大商家自身是基金會成員之一，影響力似乎比子信的大學那一邊好。

致於剩下的一間大學，立信大學，則只有校長一人，形勢最弱。三間大學比較起來，立信大學的規模確實是稍遜於其他兩間，想不到竟僅能夠派出該校校長在席，彷彿先敗下陣來。不過，子信心想或許這是他們的策略，與其集中力量在主家席，倒不如分散力量，拉攏坐在其他桌子的知名人士，增加問卷排名的可能性。

總之，桌子席位的數目和位置，是晚會舉行前各大學間經過一輪內裡鬥力後的結果。子信暗嘆大家同是辦學的學府，為了龐大的教育基金，竟然演變成今天的樣子。在美麗燦爛的聯合晚會的外衣下，卻如此互相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