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誰勝誰負

宴會廳內雖然擠滿了人,但是廳外的大堂卻人跡不多。

子信出了大堂,才想起自己並不清楚偏廳究竟在何處。四處亂走,終於找到了一個酒店的職員,問了路後,連忙向職員告訴他的方向奔跑去。

子信踏進通往偏廳的長走廊時,四週已經沒有其他人,華麗的走廊極為沉靜,只聽到他急促的腳步和喘氣聲。他一面跑,一面尋找牆壁上的指示牌,便明白到為甚麼剛才王興找他的時間,樣子是這樣氣急敗壞,因為這酒店真的很大。

終於,在一個彎角的位置,看到偏廳的指示牌,知道差不多到了。子信急著轉彎時,卻被彎位妨礙視線,察覺不到彎位有人,對方似乎也沒有察覺他的存在,面照還沒有打,便碰撞了起來,一聲巨響,接著是東西被打翻了的聲音。

「啊!對不起!」定過神後,看到他衝撞到的是一個酒店的工人和工人的手推車,地面散布了不少雜物。幸好,那些東西都是布料和未開的盒裝用品,沒有損壞。他隨即幫忙工人收拾,即使工人說沒有問題。

「你們沒有事吧?」兩個身影聽到巨響後從偏廳的門口處出來,一把女聲在問。

子信半跪著收拾東西,兩手抱滿雜物,聽到聲音後抬頭望起,正想回答說沒事,但是在看到身影後,他回答不出這個答案。

說話的聲音,是屬於他正忙著尋找的若嫣,而在她身邊的,是沈傑

這本來沒有甚麼奇怪,因為子信是知道若嫣沈傑在一起,所以才來偏廳。但是,他們的一個小小的動作,卻叫他內心震驚不已﹔沈傑若嫣正十指緊扣。

若嫣在說話時,沒有即時發現在地上的是子信,所以當她看到是子信後,表情也甚是愕然。她的手有著輕微的震動,欲猶豫是否應該放開手,不過在同時之間卻感到沈傑握著她的力度增加了。若嫣轉頭看著沈傑的臉,只見沈傑雙眉輕皺,兩眼直望她,眼神卻是一往情深,然後輕說:「我們不要再分開。」

若嫣聽後,沒有說話,低著頭,嘆了一口氣,卻更緊緊的握住沈傑的手,彷彿想從他處得到一絲力量,堅定她的心和決定。

答案明顯得很,子信心愛的若嫣已被沈傑成功牽去,而子信在這個時刻竟然還失態地顧著在地上拾東西。這個對比的感覺確實太強烈,他的內心有如被萬箭射過正著。

子信霍然站起,雖然沒有說話,不過面上的表情已顯出了他的疑惑、驚訝、和失望感覺,儘管他一雙手仍然抱滿雜物。

他的樣子,應該是很滑稽,但是誰也笑不出來。

若嫣知道有一些事情,必須給子信有點交代,便望向身邊的沈傑

沈傑明白,但是仍然遲疑了一會,才點點頭,緩緩地放開她的手,主動上前,默默地擦過子信身邊,幫忙工人收回雜物。

子信看到若嫣沈傑擁有如此默契,心中更是悲痛。

「我們能否進去,單獨談一談?」若嫣子信問道。

如常地,子信沒有拒絕她的要求,生硬地點點頭。酒店工人好像也理解到發生了甚麼一回事,連忙走向子信,說了一聲謝謝,取回他手上的東西,便急急走開。工人的反應,也是正確的,因為若不是這樣做,子信已準備隨手把雜物扔掉。

走回偏廳後,若嫣在長沙發上靜靜地坐下來,動作還是那麼優雅。子信則輕輕地把門關上,便停留在門口不遠處,沒有說話,只是呆站。

偏廳的布置,宏偉華麗,有如十七世紀歐洲宮殿式的設計,滿是壁畫。牆邊火爐正在燃燒著,而天花板的巨型水晶燈更是璀燦奪目得令人陶醉。不過,罕有地,今天偏廳的兩位客人並沒有發現它的美麗。

兩個人就是這樣動也不動,不發一言,足足有五分鐘之久。

她不言,是因為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他不語,是因為不知道應該如何自處。

最後,打破沉默的,仍然是若嫣。她正式的道:「你看的沒有錯,我們兩個,是在一起的。」

聽到若嫣這個答案,子信徹底地放棄了希望,緊緊地閉上眼,然後道:「那麼,恭喜你們可以舊情覆熾。」

若嫣輕道:「不是,你誤會了,我們不是舊情復熾。」

他不明白,轉頭望向她。

若嫣也看著他,道:「我們的關係,從頭到尾,其實沒有分開過,這幾年來,一直也是在一起的。」

子信整個人也震動起來,道:「妳的意思是,即使是在妳轉校到了我們大學後,你們其實也是情侶的關係,從來沒有分手?」

她聞言,微微點著頭。

子信不解的叫道:「既然是這樣,那麼為甚麼妳要避情而轉校?為甚麼…為甚麼昨晚,我…我向妳表白的時候,妳說要多點時間?」

若嫣一面內疚,道:「很對不起,我一直沒有向你說清楚,是我的錯。」

然後,若嫣嘆息了一聲,慢慢的道:「我們成為情侶,是我在宏大第二年的事情。或許在中學時,你聽過我和其他人的不少傳聞,不過我那時只想一心考上大學,沒有和任何人開始過。因此,這次可以說是我的初戀,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一切本來是很愉快,但是往後的一年,我便受到惡意的流言詆毀中傷,說我利用自己的美色和身體得到好成績,也得到了沈傑的心。原本我們對流言也不大理會,心想遲些便會沒事。可是,情況卻是越來越嚴重,連我們一些朋友也懷疑了我,流言蔓延到整個學園。我百詞莫辯,無論如何努力解釋,流言還是停止不了,我根本無辦法再專心讀書。為著那些糟透的流言,噁心的內容,我不知道哭了多少遍…」說到這裡,她的聲線也帶點激動。

看到若嫣的樣子,想起王興曾經告訴他有關她的流言,知道若嫣定是受到很深的傷害。子信不忍地表示若她感到不快,可以不必說下去。

若嫣則表示沒有問題,接著道:「作為男朋友,沈傑便一面安慰我,一面為了我和學校交涉,想找出流言出處,但是不得要領。最後,學校建議我不如轉校,我們當初是極不願意的,因為這樣即是表示我們被流言擊敗,而且我們也不想分開。但是後來,我為此患了情緒病,病情不輕,沈傑擔心我的病況會變得嚴重,後來也同意校方的建議,忍痛勸告我轉學。我初時仍然不同意,爭辯了多次,但是看到自己男友為了照顧和安慰我弄得那樣疲倦,我終於也同意,所以便決定轉到光愛大學。」

若嫣沈傑原來已經擁有一段互相扶持的日子,子信想自己卻懵然不知道。

子信道:「這樣說起來,妳轉校的原因,是你們二人達成的共識,並不是避情,而是避開流言的傷害。」他一直以為自己很清楚認識已久的若嫣,原來自己是這樣無知,完全誤會了。

若嫣點頭示意後,道:「決定轉校後,我小休了半個學期,我的情緒病也慢慢得到改善,打算在暑假後安心在新的大學繼續學業。就在這個時候,沈傑看到我的病已好轉,便說希望在暑假一個人繼續在歐洲各國旅行。

現在想起來,這本來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對於那時情緒仍然敏感的我聽到後,卻產生了很強烈的感覺,感到我們真的被流言擊敗而要分開,整個人好像有點失控,竟然為這事爭吵起來。沈傑惱我不了解其夢想,我則惱我的病仍未康復他便留下我一人獨自遠去,加上當時有傳言說在我休學的期間他和幾個女孩糾纏不清,最後在校園大吵一輪後,我們陷入冷戰,接著沈傑一個人便去了歐洲。」

若嫣沈傑在校園大吵的那一次,應該就是被王興打聽到並告訴他的那一次。然而,他們兩個人只是陷入情侶一般的冷戰,卻誤傳了他們分手了。而子信他自己,卻完全相信了,連這重要的一點,當初也沒有求証,只是一廂情願地希望若嫣回復單身。愛情,或許真的使他盲目了。

若嫣繼續道:「就在冷戰的那段時間,我開始思考我們其實是否適合在一起。當時我想,沈傑是好,但是卻受歡迎得令我常常擔心我們最終還是要分離。而且,他去了歐洲那段時間,我的情緒穩定下來後,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沒有負擔,感覺輕鬆了不少。於是猶豫我們之間的關係是否適合繼續。而你,就在這個時候出現…」

子信聽到若嫣開始說起自己,不自覺地緊緊看著她。

若嫣也看著他,道:「我真的沒有想過會在新的大學裡和你重遇。看到你時,令我想起了不少中學時期無牽無掛的美好回憶,感到很親切。而新的你,不再像以前般文靜寡言,變得與眾不同,給我很多驚喜。那種輕鬆的感覺,與我之前緊張的感覺完全不同。在大學裡對我細心照顧,我甚是感激,你帶我回到中學,知道了你的一份長情濃意,叫我…更是感動。所以,昨晚你向我表白時,我…我真的很認真考慮過,我亦很感謝你的錯愛。只是…只是…在那一剎那…沈傑的面容在我的腦中出現…提醒了…我們的關係仍未完結。」

這一刻,子信終於明白了,為何昨晚邀請若嫣共舞,以及向她表白時,她的眼神,是如此地複雜。這是因為,她的內心,正在掙扎。

子信嘆息道:「所以,妳沒有示意接受,也沒有出言拒絕。」

若嫣低下頭,道:「很抱歉!請原諒我。看到你對我如此真誠,我不忍即時拒絕而傷你,而且我真的很感動。我當時也很混亂,我在想,若時間長一點,若我可以完全忘記沈傑,我相信我真的可以接受你。因此,我希望可以有多一點的時間讓我考慮。」

子信苦笑道:「只可惜,妳還是忘不了,你的最愛是誰。」

若嫣幽幽道:「其實,在暑假後,沈傑從歐洲回來,開學後不久,便不斷找我。想當初我們吵架,也是我控制不好自己情緒的原故,而且關於他的傳言,我自己也曾經是流言的受害者,我相信沈傑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所以我早早已經沒有為那些事情生氣了。但是,我不願意見面,我仍然想重新思想一下我們的關係。

沈傑為了尊重我,沒有強迫,說給我時間考慮,不過卻把今晚聖誕晚會的場券寄給了我,希望我出席,我不置可否。之後沒多久,你也邀請我來晚會,我擔心起來,於是便決定不來。你單純地相信了我說有事來不了,但是沈傑不以為然,這幾天更數次給我電話,我還是拒絕了。尤其是經過了昨晚之後,我很擔心他和你見面後,不知道會有甚麼事情發生,我真的害怕我會不懂得如何面對。所以,昨晚從中學的慶祝會回家後,我便即時找借口約會朋友,然後今早連手機也不帶便離家出外。抱歉,是我處理不好,我承認是想逃避。」

子信想起今天下午後嘗試打電話給若嫣,卻沒有人回答,原來是這個原因。

若嫣繼續道:「只是,我想也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了。我故意約會的那個朋友,雖然也認識沈傑,但是並不是大學的同學,所以我以為她不會參加晚會,在和她的電話中也沒有提起晚會的事。到今天見面時,朋友說給我驚喜,結果竟是給我晚會的場券,還告訴我,原來她從其他大學朋友中得到場券,打算和幾個我也認識的舊大學同學參加晚會,剛巧她們當中一個有事不能來。一眾女孩們便說我運氣好,高高興興地連晚裝也給我安排好。我拒絕了數次,但是她們的熱情…我真的鬥不過她們,心想或許上天還是要我面對,所以我答應了。我天真地想,我們遲點進場,早點離開,而且我坐在別的桌子,你和沈傑應該是不會發現我的。」

子信也不禁心想:「世事竟會這樣巧合?」王興在宴會廳入口處款待賓客時,也沒有發現若嫣,原來是她和朋友故意遲到。

若嫣再嘆息一聲,道:「誰知道你和沈傑竟是同坐一席,而我的朋友也把我會出席一事告訴了沈傑,所以我坐下沒有多久,沈傑便看到我了。當時你們正在討論甚麼似的,你也沒有發現我的存在。直至我偶然再望向你們一席時,卻發現你們剛好全席的人也看著我,我吃了一驚,不過想了想後,我始終應該面對你們。」

那個時候,正是沈傑透露若嫣的位置給子信和其他同席的人知道。子信一直奇怪沈傑怎會知道若嫣在場,原來是有人早早相告。

子信思索一會後,惘然問道:「妳過來的目的,好像是對沈傑澄清妳來的原因,同時也好像暗裡向我解釋。但是,坦白的說,我的感覺總是感到有些不自然。抱歉我會這樣的問,其實…其實,在那一剎那,妳的心底裡,是真的想向我解釋,還是…還是想藉著我,看看沈傑的反應?」

若嫣雙眼張大,雙唇微震,接著,輕輕地說:「對…對不起…」

子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輕道:「沒關係。現在,已經不緊要了,我明白的。始終,在妳的心底,我們兩個其實早已分了高低,只是妳不想面對。」

若嫣再一次低下頭,道:「很對不起,始終我們也不算分了手,我自問也忘記不了我們一起的日子。即使是後來我的朋友告訴了我今晚的真相,我還是…」

子信不禁問:「今晚的真相?」

若嫣也吸了一口氣,才道:「一切,原來也是經過安排的。我昨晚打電話給朋友後,朋友一心護我,隨即打電話給沈傑,責問身為男友為何會沒有邀請自己女友到晚會,令我單獨渡節日。沈傑知道後,立即深夜趕到我朋友家,給她一張晚會的門券,還請她幫忙哄騙我來。朋友關心我和沈傑的關係,便一口答應。接著,我便拿著這張門券,頂替了那個根本不會來的人而來。朋友告訴我後,我責怪沈傑欺騙我,但是我朋友卻說:『那有情侶會這樣分開了差不多半年不見,而作女友的還怪男友想盡一切辦法想見她?妳怎麼不體會妳男友的苦心?』朋友說得很對,說真的,我知道自己處理得很不好,我很內疚。」

子信聽後,心想這個巧合果然是沈傑布置的,但是同時終於明白了他真正失敗的原因。沈傑為了哄回女朋友,在尊重若嫣需要多點時間考慮之餘,仍然保持警覺,不斷製造和她一起的可能性,不肯放過絲毫的機會。當若嫣的朋友透露了她的消息後,沈傑毫不猶豫,迅速地乘此機會要求朋友的幫忙,朋友不負所托,結果亦贏回若嫣的芳心。相反,子信他自己則優柔寡斷,昨晚聽到若嫣說要多一點時間後,便認為理所當然是要忍耐,還呆頭呆腦地暗自高興,實際上他卻沒有下一步計劃,只懂等待,不懂把握。所以沈傑的成功是有原因的。

再者,子信有一個致命傷。沈傑若嫣本來就是一對情人,因此在沈傑眼中,哄回自己的女朋友絕對是理所當然,其他人想介入無疑是不道德的行為。所以,當沈傑發現子信的企圖後,自然是敵視他,認為他想成為他們之間的第三者。子信亦終於理解到,沈傑在晚會中多次針對他的原因。

而可笑的是,子信當初還以為自己是在幫助若嫣,遠離曾傷害她的可惡負心人,做著正確的事情。不經不覺間,他真的幾乎做了破壞關係的第三者。

若嫣道:「之後,我看到你們兩個一起上台,參加遊戲,以沈傑的性格,我終於明白到他想我來的其中一個原因,是想在我面前顯示誰強誰弱,使你感到失敗而自行離開。坦白說,我覺得這個做法很傻,我不能認同。只是,沈傑表現雖然精彩,但是你更是超卓。恐怕他做夢也想不到結果會是這樣。在台上,我看到你的表現,真的替你高興。只是,看到沈傑無言沮喪的表情,在那一刻,我卻從心底內感到非常難過,那種強烈的感覺,令想起了我們過去的歲月。我的心,到最後,也告訴了我真正的答案…」

命運,往往是很諷刺。沈傑想盡辦法讓若嫣來,希望修好關係,知道子信的存在後,更處心積累參加遊戲,希望在台上以其才幹擊敗情敵,讓子信自行退出,便可以與若嫣和好如初。可是,出乎意料,風頭反而被子信所掩蓋,計劃可說失敗了,至少沈傑亦覺得自己不是勝利者。不過,卻因為這樣,反而呼喚起了若嫣心底真正的情意,讓她知道自己其實最愛是誰。

子信苦笑了起來,真的是笑起來。人家以為他是勝利者,連沈傑也說遊戲是他贏了,誰知道他才是徹頭徹尾的輸家,而且一開始便注定輸了。輸掉的,更是他最珍重多年的情,和本來在中學後已經放棄卻又再燃起的美夢及希望。

看到子信這個樣子,知道他的傷必甚深,若嫣一臉內疚,道:「是我沒有說清楚、把感情處理好,讓你感到不開心,真的很抱歉。」

子信聽後,收起笑聲,然後沒有甚麼反應,只懂繼續站著。二人再道沉默。

良久,有人輕輕敲門,接著門被緩緩打開,開門的人正是沈傑

沈傑早已幫忙酒店工人收拾好東西,在酒店內徘徊了好一會兒,回到偏廳在門外後聽不到聲音,於是決定打開門一看究竟。

沈傑道:「抱歉打擾你們,但是時間也不早了。」

他,站在門口和她的中間,背對著沈傑

她,靜默地站起來,沒有說話。

子信深呼吸了一口氣後,道:「今夜,真是漫長。妳也應該感到疲倦了,早點休息吧。」

接著,子信往旁邊走開兩步,讓出了路。

然後,他雙眼通紅,卻微笑著,道:「對不起。這裡空間有限,我不能夠再一次讓給妳整條街般長的路了。只是,這次讓的路,我覺得比上次的長,也辛苦很多。」

子信不只是讓出了路,更是讓出整個的心。

若嫣聽後,也忍不住,嗚咽起來,用手掩著嘴,在他身邊匆匆走過,和沈傑一起離開了。

子信的耳邊,還隱約聽到她最後擦過他身邊時說的一句:「原諒我。」

 

偏廳,再次回復寧靜。
唯一聽到的聲音,是時鐘的擺動聲。

子信看一看牆上的古典時鐘,時針告訴了他,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十時。
昨天這個時間,他的夢才開始。今天這個時間,他的夢便已破碎。

記得王興在他到達晚會時曾戲言,
說保証讓他忘不了今夜。

結果,他滴下的淚水,証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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