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際遇

那一年,全城矚目的大學聯合聖誕晚會結束後,混亂的子信是怎樣從酒店回到家中,他想不起了。

接著的假期是如何渡過,子信也想不起了,只依稀記得,他和床成為了密友。

還有的是,那個漫長的一夜,在他腦海,不斷地重複著。

當然,子信也不會留意公眾對晚會的印象雖然是毀譽參半,但是在傳媒把晚會最後的神秘遊戲詳細報導後,公眾對參加的三位學生表現卻大加讚賞,子信的名字無疑也出現在報紙當眼的地方之上。只是,在那段與床為友的時間,子信對一切事情包括電話和門鈴的響聲也沒有任何反應,傳媒便改為集中聯絡和訪問沈傑,使這位才華出眾的英偉商家子風頭一時無兩。

不過,公眾的注意力通常都是短和善變,事件的熱度很快便冷卻下來。

之後的時間,亦好像過得很快。

學業,還是要繼續。假期後的子信,回到校園,準備渡過他在畢業前最後一個學期,完成他的第一個學位。晚會後的子信,變得薄有名氣,不少新舊同學也主動和他打招呼,只是,他再沒有遇到若嫣

是他避開她,是她避開他,還是大家避開大家,他也不清楚。不過,子信清楚的是每天他回到校園,若嫣也在,因為在畢業前,她再沒有轉校。

教育基金終於也揭盅了。在社會多方面的壓力下,儘管收回了所有問卷,獨立運作的基金會,亦順應民意,按學生的數量為基礎平均分配基金。結果,三間大學得到的數量,差不多是一樣。雖然先前晚會的努力看來好像浪費了,不過這樣的結果,亦算是意料之外中的意料之內,各大學的管理層,也鬆了口氣。

然而,大家心裡也暗暗明白,沒有子信在晚會勇敢地說的一番說話,結果也未必如此…天真的他確實是改變了些事情。

得到龐大預算後,子信的大學,也遵守諾言,實行加強培訓畢業生的計劃。在教授的推薦名單上,子信的名字是排在第一位,只要子信願意,畢業後,便可以馬上起程,到國外一間和大學有友好聯繫、國際間甚為著名的研究學府繼續深造。而子信,在心中沒有太大掙扎的情況下便答應了。

出發前的畢業禮,子信王興及其他認識的同級同學,也非常高興。在畢業禮中,從其他同學口中知道,王興的名字,其實也在教授的名單中,但是王興卻婉拒了。子信不解,追問王興王興回答說知道自己不是能夠繼續深造的好材料,不想浪費一個名額,何況要獨自到國外幾年,便沒有人照料家中失去丈夫多年的母親。子信便問王興如何打算,他說自己在政府已經找到一個位置,畢業後便可以開始工作。與此同時,王興戀愛了,介紹了剛結交的女朋友給子信認識,一看後,驚覺竟是晚會的女司儀。子信笑說終於明白了為何王興願意擔當晚會負責人,也取笑這才是王興婉拒深造的原因。

王興一笑後,問:「要是當日你和她開始了,你願意出國深造嗎?」

子信呆了一呆,面上帶點無奈,然後笑道:「你想到的那個答案,就是我的答案。」

王興想想後,道:「或許,這是你的幸運,那就好好專心努力,珍惜深造的機會。」

說後,王興把手拍在子信的肩膀上,祝他一路順風,學業有成。

子信也感激上天,至少,他有王興這樣的一個好友。

之後的時間,子信都一直在國外,專心攻讀。他在那兒認識了新的朋友,也見識了不少新的事情和知識。諷刺的是,子信逐漸體會到當日沈傑的話,其實是對的,應該趁年輕時多多走遠一點,打開自己的眼界,因為有些事物,你看一百次書,也不及親身體驗一次。

在國外的那段時間,每逢聖誕節,子信也參加當地朋友的慶祝晚會。而每次晚會後,他也不其然想起若嫣。有一次,他忍不住在電子郵件中向王興詢問若嫣的近況。王興坦然回道,自畢業工作後,再沒有若嫣的消息。不過,沈傑的近況,王興卻知道,因為雜誌上說大商家的身體出了問題,沈傑擔憂父親的健康,決定放棄深造,接手幫忙公司的業務,成了商界紅人。自那次後,子信再也沒有打探若嫣沈傑的事了。

四年後,子信順利完成了深造,取得最高的學位,成績得到當地研究學府高度賞識,提出比他本來的大學更高厚的條件,希望他留下。此外只要子信願意留下,學府會幫助他申請當地居留權,更會向他的大學補償所引發的損失。不過,子信還是婉拒了,決定履行和大學的誠諾,回大學工作至少三年,因為回饋自己的社會,一直是他的理想。

重回自己的大學後,因為子信婉拒了著名的研究學府的挖角而選擇回來,贏得校方不少人的尊重,加上他是深造計劃後的首批歸來的高材之一,又是已退休教授的高足,因此校方在不少地方也委以重任。除了本科的研究之外,罕有地讓也他接手管理一些大學的行政職務,和一些參與社區的工作。子信亦感到高興,可以發揮他多方面的才幹,儘管是繁忙了點。

再沒多久,王興便傳出喜訊,要結婚了,而新娘當然是和他戀愛多年的女司儀。這個大日子,子信當然會出席,而教授也被邀請。不過,最令子信驚訝的是,當日在晚會的女局長也是婚禮的賓客之一。原來王興在加入政府後,沒多久便被派到女局長執掌的部門工作,所以這個上司,王興當然不敢不請。更巧合的是,因為受到邀請,女局長將會提早退休,出任沈傑以往就讀大學的校長,代替被傳出操守有問題而下台的前校長。

席間,女局長笑問,晚會那位美麗的朋友現在如何,子信微笑後直言不知道。

不過,人總不能夠完全忘記過去,尤其是子信

從國外回來後雖然忙碌,但是子信仍然抽時間回到母校一次。

以前看著子信若嫣在中學成長的女教師還在該校任教,對他們最終沒有在一起感到遺憾。女教師告訴子信,在他到了國外深造後,若嫣曾經一個人回來母校探望她。那日若嫣雖然保持笑容,但是說話不多,像是心事重重。後來,女教師看到若嫣一個人在一個課室門外站了良久,才離開。

子信知道後,也站回了那個他熟悉得永難忘記的位置,當年害羞的他,讓路給天真的她的位置。

子信離開母校前,女教師感嘆一聲後,道:「或許,我當年也說錯了。那年你們兩個為著聖誕慶祝會來幫忙布置時,我曾經對若嫣說,不要心急,要耐心等待最好的人。」

子信問:「那麼,老師妳說錯了甚麼?」

女教師道:「其實,應該等待的,不是最好,而是最適合自己的人。」

子信再問:「此話何解?」

女教師道:「你自己不是曾經長時間等待你認為最好的人嗎?結果,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她真的適合你嗎?」

子信聽後,微笑道:「受教了!其實,這幾年我一直有著這個想法,只是缺乏機會印証一下。」

女教師笑道:「原來你早已領會到,看來你已經變得更加成熟,害我擔心你仍然抱住過去不放。好吧!那我祝你早日有印証的機會。」

子信回道:「哈哈!謝謝老師!」

接著,子信想都沒有想過,他很快便有印証的機會。

因為工作的關係,子信不時需要閱讀一些參考書籍,通常都會在大學最大型和先進的圖書館尋找。有一次,子信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想起要尋找一些資料,於是心血來潮經過一間在他家附近卻從來沒有進過的小型圖書館。子信本來並不是抱著很大期望會在這小小的圖書館找到他想找的東西,結果果然是找不到,只是隨手地借了一本他感到興趣的書,卻在這裡遇上了他認為最適合自己的人-舒婷

舒婷不及若嫣擁有那種迷人的驚艷和高貴的氣質,但是單純隨和的笑容,平易近人的性格,及架著眼鏡充滿書卷味的她,深深地吸引了子信

她,是笑著借書給他看的圖書管理員。

他,是笑著借書來看這個圖書管理員。

子信想不到有甚麼組合,會比這個更適合。

至少,他是這樣的想。

在圖書館借了八十八本書,當然包括《借妳一會》和《淺嚐情感的咖啡》之後,他們便開始約會,舒婷也成為了子信深愛的女朋友。

他們相處得非常愉快。最重要的是,和現在的女朋友一起時那種輕鬆而自然的甜蜜感覺,是子信從以前戰戰兢兢地愛著的若嫣身上感受不到的。

明天,是子信舒婷的一週年記念日,他已經安排好豐富的節目了。

今天,因為工作的關係,子信早上乘坐火車到達遠離城市的郊區,在附近的小村莊,會見一位已退休的老前輩,他的恩師教授,詢問一些工作上的意見。本來子信打算乘下午的火車離開,可是他和教授沒見了好一會兒,談得非常愉快,教授夫婦留他吃晚飯,他亦樂意接受,結果要趕乘夜晚的尾班火車出市區。

子信拼命地奔跑到車站,心裡害怕錯失了尾班火車,使他慶祝一週年記念日的計劃變成泡影。

出乎他的意料,這昔日輝煌、代表力量、深受乘客喜愛的豪華古典蒸汽火車,到了今天亦變得有心無力。在緩慢地掙扎到車站後,火車不得不停下來喘息,任由它的駕駛員和車站的老職員努力地搶救它。

更出乎意料的是,在這誤點的火車上,送來的,是多年不見的她-若嫣

此刻,猶如命運的安排,當子信以為一切已經告一段落時,兩條平行線,在這老舊的車站裡竟再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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